神學課6 ：基督信仰的土地倫理

課堂／課程名稱：基督信仰的土地倫理

講者：駱穎佳博士（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，通識及文化研究課程講師）

地點：香港浸會大學石門校園

時間：03/04/2013 下午

前記：

早陣子，有機會在刊物《Breakazine!》第25期「出賣我地」的專欄「信仰‧Liberator」中，以問答形式訪問了駱穎佳，Peter。在這裏，我希望能多寫一點東西，補充一些當天的感受和自己的想法。

我在大學團契時認識Peter，因他當時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（FES）的同工，但那時我們交談不多。今次有機會訪問他，訪問前，我們先一起午膳（多謝）。大家有相似的背景，也有在機構工作的經驗。吃飯時，話題就離不開香港基督教圈子的種種：我向他提到自己對香港教會的觀察、對教會生活上的感受；他也分享自己的看法、對信仰的體會、對香港學術界的觀察……交談時，我還真感到學生跟同工傾談的那份親切感。: ) 但想不到的是，我從前跟他是學生和同工的關係，但接觸不多；現在，變成了訪問者與受訪者的關係，自己倒是從他身上學到不少。

Peter研究的範疇是文化研究。訪問他，他就帶了我輕碰Derrida的想法；引述了Foucault的一些講話、提到了Kundera的小說……他說，自己從前讀書，總愛看不同書籍；左翻右揭，就這樣從書本上吸收了不少知識。土地與空間的運用，從來都是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議題。但今次訪問Peter，他就從一本他熟識的書——聖經出發，對土地作出基督信仰的反思和理解。

每次跟Peter這些從事文化研究的人談信仰，及至寫下以下訪問稿時，自己總是被再一次提醒：只有把聖經放置在一個較廣闊的文化脈絡來理解，聖經所言，對此時此刻的我們，才會顯得寶貴及有意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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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欄訪問：
（出自《Breakazine!》第25期「出賣我地」專欄「信仰‧Liberator」）

在談論土地的議題時，我們通常圍繞「土地」與「人」這兩者來理解；加上「上帝」之後，這理解，會不會有什麼不同？我們找來香港浸會大學講師、從事文化研究的駱穎佳博士，帶我們從基督信仰的角度，去看今天的土地議題。

問：聖經中有哪些內容，可幫助我們思考土地這議題？

答：舊約學者Watler Brueggemann說過，聖經可以豐富（fund）我們對世界的想像 ，不少聖經故事，可成為我們想像的豐富資源。我覺得，從基督信仰的角度去討論土地題目時，聖經中舊約的《出埃及記》，尤有重要的參考價值：從前，以色列人所生活的埃及，是一個被奴役的地方；在那裏，他們不能自主。但上帝說過，要賜他們「應許之地」；他們將會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。所以，出埃及的故事告訴我們：土地，跟自我身分的尋回、建立，是有很密切的關係的。

但很有趣，上帝又會囑咐以色列人，當他們擁有自己的土地後，要照顧一些未有相同公民地位的寄居者（resident alien），因他們自己在埃及時也曾是寄居的（申十：19）；上帝也叮囑他們，要好好照顧貧窮人等被邊緣的羣體。所以，在上帝的心意中，一塊土地應要幫助實踐一種睦鄰關係；它不應是一個壓榨，而應是一個多元、包容的空間。

問：這樣說，土地被單一地視為商品，算是違返了上帝的心意？

答：你說得對，這是現時香港一大問題！香港的土地，常只被單一地視作商品或消費空間。經濟活動不是不重要，但不能一面倒地只有經濟活動。如果看申十四：22-29，我們會明白，上帝沒有將經濟生活跟公義、倫理生活分割，而是看重它們如何有機地互相促進。

土地應是人經歷生命豐足（life-flourishing）的地方：以色列人在自己的土地上，有美好的家庭、睦鄰關係；可從土地裏，得到農作物收成；可透過耕種土地，得到工作的滿足感；但上帝也吩咐他們，需要有安息日——讓土地休息，也讓他們在土地上好好享受生命的美好。

問：換言之，土地可以是上帝的祝福或禮物？

答：沒錯，有時我們是不能太「屬靈」的；意思是，我們要明白，其實上帝是可以透過物質來祝福人。但對於土地，準確一點，我會說它是一個正邪的角力場——土地，可以是一個誘惑，可以被利用來奴役其他人的地方，例如過度物欲消費主導的城市。

所以，你這樣問，使我再次思考為什麼上帝經常叫以色列人，要記念自己曾是寄居的、被奴役的，又叫他們要記念他們「列祖」的上帝——因為，一個人有了屬於自己的土地，就往往會忘記上帝的心意；上帝看重我們有沒有把土地「救贖」，即我們透過土地，實行祂上述的心意；而這，是關係到正善勝過邪惡的。但有時當失去了土地，人才懂珍惜。

問：以色列人被擄到巴比倫，是當中的一個例子？

答：以色人脫離了埃及，得到自己的土地，卻沒好好珍惜，沒好好透過土地實行上帝的心意。所以，你會明白，在《尼希米記》當波斯帝國容許他們返回自己的土地建立城牆時，他們為什麼那麼激動和興奮！返回故土，像令他們有「悔不當初」的感覺，同時像尋回自己的身分一樣。但，這又何止是以色列人呢？這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寫照。

問：一直跟你傾談，看來，土地不是一個物質空間那麼簡單。但現時不少香港教會，卻往往簡單地只把土地視作安置信徒的地方——多人嗎？就擴堂、遷往別處更大的地方聚會……

答：在香港這個樓價、租金昂貴的城市，教會擴堂或搬往別處，有時是加租所致，值得體諒，尤其是一些小堂會。但你這樣問，令我想起幾個值得我們思考的現象：一是一些香港教會，竟會賣走或拆掉自己歷史悠久的教堂，無視建築物的歷史價值；二是不少教會，是可以跟自己身處的社區毫無關連的。

這兩個現象，有點像馬克思「異化」的概念——土地，可以純粹是借來的東西，像我們借壁球場打波一樣，租完就走；我們跟那地方，可以是沒有關係、沒有感情的……但「社區教會」的模式，卻是值得我們多去考慮：就是在一個社區落地生根，了解那社區的歷史，在那裏建立人際網絡。這樣，我們就能更好地服侍他人，建立睦鄰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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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

Peter再次提醒我：土地，從來都是基督信仰中一個重要的元素。由聖經舊約故事中以色列人離開埃及，到尋找「流奶與蜜之地」的飄流旅程；及至找到落腳地，建立自己的以色列王國；後卻是被擄亡國，復有返回故土起城牆、建聖殿的機會；來到今天，以色列人又與巴勒斯坦人就領土問題開火廝殺……可以說，以色列人的命運，緊繫土地；我們對基督教信仰的理解，亦不可能繞過（bypass）對土地這元素的理解。

土地在宗教信仰中之所以扮演着一個重要的角角色，不單止是因為人本身就需要空間來理解自身的生命和生活，更因為土地是宗教信仰所發生的場景；用Peter的說法：「它是一個正邪的角力場。」

因此，我覺得，我們信徒實在有必要對土地有更深刻的理解，因為這理解底下，埋藏、觸及到我們對基督信仰應有的核心價值。搞清這些核心理念，或許，我們就有一個嶄新的角度，重新理解緒如地產霸權、文化保育、教會擴堂、以巴衝突等貼身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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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：

The land: place as gift, promise, and challenge in Biblical faith, Walter Brueggemann, Augsburg Books; 2 edition, August 1, 2002

「空間政治：一個信仰的觀點（上）」，駱穎佳，《思》，（第105期），香港基督徒學會2007年7月：http://www.hkcidata1.org/database/sze/105/sze105-7.pdf

「空間政治：一個信仰的觀點（下）」，駱穎佳，《思》（第106期），香港基督徒學會，2007年9月：http://www.hkcidata1.org/database/sze/106/sze106-7.pdf