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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6月27日 星期四

神學課8:死亡身體——善生、善別與善死

課堂/課程名稱: 死亡身體——善生、善別與善死(「我是我的身體——在生命身體性下的健康生活與生命教育」第一講)

講者:龔立人教授(香港中文大學崇基神學院教授)

主辦單位辦:香港中文大學崇基神學院

地點: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教牧中心

時間:28/01/2011 下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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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工作的刊物做一個有關死亡的專題;預備時,於網上見到這講座的宣傳,於是跟幾位同事報名一起去聽。

基督教倫理學是龔立人博士的專長;他本人也經歷過第一任太太的過身。我覺得,是這些背景令Dr. Kung對死亡的思考,比其他人更見深刻和有睿見。


「死亡,是生命的一部分;生命的存在,本身就存在『死亡』這元素了。」Dr. Kung在課堂一開始便說。這大慨是一句「阿媽係女人」的陳述,但在日常生活實踐中,我們其實不太接受這句話。

善死——視死亡為異域還是讓自己被它震撼?
「我們往往覺得,死亡是屬於長者的。當青年人或兒童過身,我們會較難接受,會比老年人過身更覺婉惜。」然而,死亡不是所有生命的元素嗎?死亡的出現,不限在某一年齡層。婉惜,正反映了在我們的普遍意識裏,死亡傾向被我們安置在生命中某些階段;當它出現在另一些階段時,我們會感到兀突、不自然,覺得它不應存在。其實,我們對死亡的這份認知,才最不自然。

除了個人,我們整個香港社會,也把「死亡」安放在一個兀突、不自然的社會位置。Dr. Kung以異域(heterotopia)來形容我們社會眼中的死亡世界,「在我們認知的世界中,時間是向前的;但死亡對我們來說,是時間終止了;死亡的世界,也不像我們正在經歷的世界那樣,有慶祝、有計劃和打算。」

「我們沒有什麼特別事,也不會去殯儀館吧?」Dr. Kung打趣說。今天,香港這城市對死亡陌生,也意味着進一步隔離所有關於死亡的東西:很多人不會選擇一個面對墳場的住處、有人誓死不讓骨灰龕場興建在自己所住的區域;我們的一些習俗,甚至展示我們如何把死亡視作「污染」:拜祭後、入屋前跳火盆;喪禮後、回家前一定要吃掉「吉儀」封裏的糖果。但其他一些地方,卻不一定會這樣把死亡視作異域的,「外國不少教堂,是墳墓所在;有學生跟我說,圍村中一些祠堂,就在村民住處附近。」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網上圖片)

我們對死亡的陌生,也展現於當死亡臨到我們或身邊人時,我們往往是缺乏資源去應對這一事實。「在現代性下,我們強調理性;現代性其中一個特點是否定、打破傳統並當中一些被視作迷信的禮儀。但一些傳統想法,可是理釋有關死亡事情的資源呢!」Dr. Kung說,「好像有倖存者在逝者過身後看見蝴蝶,會覺得逝者仍在他/她身邊。這種解釋或說法,重要性不在於是真實還是虛假;倖存者能因此得到安慰,就不是強調理性就能做到的了。」在基督信仰裏,那種他日與逝者在天國再遇的境象,正是我們應對死亡時的重要資源。

Dr. Kung這麼一說,可說是「叮」中我內心所想:如果我們的現代社會,如社會學家韋伯(Max Weber)所說,是去魅化的(disenchantment ),即把宗教排除在外,令它不再在現代社會佔一席位,那麼,今天我們就有必要再思考再魅(reenchantment )的重要性。

  (網上圖片)

話說回來,我們不應跟死亡保持距離,而且更應去直視它;因為,只有直視死亡,我們從能經歷到它帶給我們心靈上的震撼。「當我們面對死者的面容時,我會反思到自己的存在……我的意思是,當我向死者說話,卻得不到死者的回應時,我會問自己:『我是否還在生存着呢?』」Dr. Kung笑說,「我們有時罵人不理睬自己,不是會說『你當我死的嗎?!』?」一個人得不到其他人的回應,存在感可以是蕩然無存的。

「原來,我們之所以覺得遺體恐怖,不是因為那是一具遺體,而是因為他/她不再回應自己……我的存在,原來是這樣地連繫於其他人的。」Dr. Kung說。

善別——重整臨終者的人格
我們對死亡這東西太陌生了,以致當死亡臨到我們身邊的人時,我們都不明白他們的真正感受、需要。「死亡慢慢接近臨終者時,會令他們的身體有所變化、破碎。而一個人的人格(personhood),其實也往往是在這過程中被侵蝕的。」我常覺得,Dr. Kung是一個很humane的學者。

「當我第一任太太在治療癌症時,因要敷藥,得剃頭,將一把原本是長長的頭髮剪去。那刻,更令我思想臨終者人格的問題。」他繼續,「當然,有人會覺得,沒有頭髮沒什麼大不了。但對一些人來說,這是重要的。他們會問:『我究竟是邊個呢?』……從前,他們能自主、獨立、能打理自己的外表;他們的personhood,是透過此建立的,但現在卻身不由己,掌握不到自己的命運……」

「所以,我有時會想,老人院是不是在不斷侵食一個臨終者的personhood呢?」他說到這裏,我就想起自己己過身的外婆。她離世前住在老人院。我探望她時,好幾次聽到護理員對其他長者喝罵,罵他們一些根本是他們不能控制的舉動,如失禁、如何轉身、起牀等。「善終,就是要重建返一人的人格,讓他/她有尊嚴地活下剩餘的日子。」聽到這裏,我不禁黯然。

「其中一個方法是讓臨終者明白,自己仍然有貢獻,是有創造性的。」Dr. Kung說,「善別,不是要沒有遺憾地離世。事實上,有哪一個人真能夠死而無憾呢?老實說,每位臨別者總有很多心願、事情希望完成;哪一位不想看着自己的孫兒成長的?」

「遺憾總是有的。但遺憾不要構成臨終者人格的破壞,才是善別時最重要的事情。」

善生——關係的延續
我們需善別臨終者,也同樣需對他/她身邊的在生者善生。「沒錯,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,但它對我們來說,一點也不自然。因為,它否定了存在,也中斷了關係。」Dr. Kung說。

「老實說,太太離世後,我自己也有想過死;不過,望着兩個女,這念頭很快就消失了。」中斷一段關係和感情,是非常殘酷的。每個處於一段認真、被悉心栽種的關係裏的人,一定深切明白這點。「不要太快相信放手(let go);有在生者能做到,固然是好事,但我們不要把這作為量度在生者心靈健康的標準……在生跟死者有一段延續的關係(continuing bond),反而是件好事。」把蝴蝶視作死者的化身,正是在建立一種延續關係。

 (網上圖片)

「好像我每一年都會返蘇格蘭的格拉斯哥;我跟太太在那裏生活過一段日子。我每一年都會駕車,返回一些從前跟她渡過的地方。有人說,你不悶嗎?我只知,我在那裏有很多回憶;那些回憶,是我生命的一部分,對我是非常重要的。」

「但當然,維持一種continuing bond,是有它的危險的。」Dr. Kung說,「假如那種bonding太緊、太深,一個人就走不出來;他/她就生活在昔日的時光裏。」Dr. Kung認識一位朋友,他的太太過身了,他就把屋裏的擺設,維持着太太過身前的模樣,絲毫沒有改變,「衣服、化妝品等沒有移動;連太太生前看的一本書被揭到某一頁,他也絲毫不動。」

「於是,你會問,怎樣才算是太深?延續關係的時間應有多久?」Dr. Kung繼續,「一般來說,快的是1-3年;慢的……我真的不知要多久……每個人的適應能力都不同……我想,身為那在生者的朋友,就只有陪着他/她,跟他/她同行、一齊渡過。」

善生——意義的重構
另一能幫助在生者的事情,是與他/她重構身邊人死亡的意義。

「首先,我不是想justify任何死亡;沒有什麼人是值得死的。但如果在生者明白,有些東西,是因身邊所愛的人離世而有的,那麼死亡的意義於在生者的生命中就能被重構,在生者可更有力地生活下去。Dr. Kung繼續以自己為例子,「好像,我現在能寫到不少關於死亡的東西,是因我經歷過太太的離世……另外,一間國際學校的一位校監致電我,說當她知道她媽媽離世那天,也是我太太離世那日後,就不知為什麼,總覺得希望為我做點東西幫助我。於是,替我兩位女兒辦理手續,讓她們可以便宜的價錢,在那國際學校讀書。」

「對我來說,我太太的死亡,仍是一個很大的遺憾。」Dr. Kung說,到今天,他仍理解不到太太的死亡,尤其想到自己在她在生時,與她相處期間,其實有更多能做得更好的地方,「有時回想,其實,我對我太太也不是太好的……在照顧太太期間,自己要工作,又要照顧女兒,有時也有一些不應有的情緒……」

「但對於我這些不盡善的地方,我知,太太經已寛恕我;因為,基督也已寛恕了她,以致她同樣已寛恕我。Dr. Kung說,「你會問,係唔係呀?你自己一廂情願吧?我會說,實情是怎樣,我真係唔知。但至少,在我的信仰中,我是會這樣理解的。」Dr. Kung就在基督信仰的框架中,重構太太臨終、離世並它對他生命的影響。

死亡教育——對他者負起責任
「以上談及對死亡的態度,都可以是很個人化的。」Dr. Kung的意思是,以上對善死、善終、善生的想法和取態,都可以只局限於跟我們有關係、我們所認識的圈子裏。「我知在座有很多教育工作者。我希望表達的是,真正的死亡教育,不應止於告訴人要珍惜生命、珍惜眼前人而已;如果,今天我們見到有非洲的人因飢荒而死亡、有人在戰爭中過身,但我們仍只有這類反省,那不過是很自我的思考。」,「我們對着那已不再回應我們的死者的面容,我們應問的是:我對他/她,應有什麼責任?

對死者的責任,可以透過對待死者的身體而落實。Dr. Kung一次往台灣考察生命教育,拜訪了花蓮慈濟大學醫學院。當中令他感動的是它們所推行的「大體老師」。「大體老師」是指那些生前願意將身體捐出,為醫科生學習之用的死者。

學生準備解剖「大體老師」的身體前,有人會宣讀離世者生平,並為身體舉行儀式。他們要表達一個信息,就是縱使學生跟「大體老師」互不相識,但每一個身軀不是一件物件;以生物的角度來看,那不再是生命,但從人性角度而言,那仍是生命,是有歷史和人格的﹕學生學習解剖時,也不隨便對待身體,反而充滿感情與感恩。解剖完畢,學生要盡量回復身體的原面貌,進行送殯儀式,而不是當醫療廢物般棄置。「那刻,我不但體驗身體被徹底地尊重,更明白曾活着的身體,也可以成為對社會的祝福。」Dr. Kung說。

死者對在生者關顧考慮,在生者對死者尊敬;彼此把對死亡的關注,指向「他者」;面對死亡,彼此沒有忘記對「他者」應負的責任。

「真正的死亡教育,應要傳達到一個信息,就是“Life and Celebration” Dr. Kung繼續,「生命是值得慶祝的,不是因生命有什麼成就,而是因生命會被人擁抱、記念、懷緬。即使連我自己也不記得擁抱自己,但其他生命卻去擁抱我,以致我問自己:我還可以只是一位被擁抱者嗎?我可以不去擁抱別人嗎?

能這樣思考死亡,或許,死亡就不再是異域,甚至一些如地獄般可怕的想像,卻被我們轉化,成為愛的動力。

天堂,或許就這樣透過死亡,臨在人間。

   (網上圖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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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

《眼淚並未抺乾》,龔立人,基道出版社,2000

《旁觀他人之痛苦》,蘇珊‧桑塔格(Susan Sontag),陳耀成譯,麥田出版,2004

《死亡,別狂傲》,蘇恩佩,突破出版社,1981年,2008年復刻版

《死亡‧獨白》(《Breakazine》第13期),《Breakazine》創作小組,突破出版社,20115

玩轉生前事The Bucket ListRob Reiner2007

禮儀師之奏鳴曲瀧田洋二郎2009

2013年5月22日 星期三

神學課7:真實謊言 vs. 真理聖言——從啟示錄看語言「偽」術


課堂/課程名稱:真實謊言 vs. 真理聖言——從啟示錄看語言「偽」術

講者:孫寶玲博士(新加坡浸信會神學院院長)

主辦單位辦:環球聖經公會

地點: 基督教尖沙咀潮人生命堂浸信會

時間:22/03/20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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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道孫寶玲牧師從新加坡回港主講講座,放工後雖覺疲累,仍堅持要去。

講座開始前,主席指孫牧今晨下機,主講後,就要立即飛回新加坡(凌晨1點機)孫牧經常奔走兩地,為主勞累。這是我敬重他的一個原因。

但也可能是舟車勞頓的關係,總覺得,孫牧那一晚宣講時倍添倦意,未能「揮灑自如」!不過,講座內容仍是精采,帶來衝擊,令我思考更多。

謊言的真正問題——面對權勢時的怯懦和誘惑
孫牧一上台,劈頭就說:「長久以來,我們新教看『謊言』,都是從道德層面出發的……華人教會尤其是這樣。」孫牧外表温文爾雅,在我眼中,他是一位謙遜有禮的學者。但我更欣賞他的,是他內裏有一股熱誠、一份很強的信念——這團「火」,總令他說一些一般牧者平常不會在講台上說的話。一上台這句,就充份展現他這一方面的性格;而他這性格,可說是貫穿整晚講座。

他上述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?孫牧想表達的是,對於「講大話」一事,我們新教信徒往往只在意思考應該或不應該說謊、說謊會有什麼壞結果等道德問題。「但一個人說謊言,背後其實是他/她面對權力時所有的反應。

孫牧以創世記第1210-20節為例。這經文講述亞伯蘭與妻子撒萊下到埃及後,就訛稱撒萊為自己的妹妹。「我們查經時,常把重點放在亞伯蘭(後改名為亞伯拉罕)究竟有沒有說謊呢?我們又會為這位『信心之父』解脫:畢竟,撒萊也真是他的妹妹等緒如此類的說法。」

(網上圖片)

其實,毋須多說,也毋須為亞伯蘭解脫——他說謊,因為他面對權力的威脅;說謊,是面對權力時怯懦的表現。「權力有兩隻爪。一是『恐懼』……」這隻爪,不難理解。經文已清楚表明,亞伯蘭就是怕死——怕法老見撒萊漂亮,為得到她就會殺身為丈夫的亞伯蘭滅口。

第二隻爪是『誘惑』——我們讀經時,不能輕輕帶過第16節:『法老因這婦人就厚待亞伯蘭,亞伯蘭得了許多牛、羊、駱駝、公驢、母驢、僕婢。』」

謊言真正值得我們關注的,不是事實、資訊上的不正確;說謊的真正問題,是展現了一個人面對權力時有否或如何被蠶食、腐化的面貌。所以,「言說真相,是一個人面對權力時,是否能實踐到生命應有的價值,是否對生命還有憧憬。」孫牧說時,語氣堅定。

總覺得,幾年前的浸神網誌事件,令孫牧百感交集,也令他成為今天人生歷練豐富的孫牧;孫牧看經文、看事情,也總比其他人明晰和透析世情。

社會、歷史、文化中透視真相與權勢關係
身為聖經學者的孫牧,明白信徒要恰當地理解和踐行聖經所言,絕不能忽略人類社會、歷史、文化的基本認識,因為,聖經本是一個開放的文本,是在不斷地與周遭的文化 “engage”、批判或糾纏在一起。所以,孫牧接下來就從聖經文本的檢視,轉而呈現近幾十年來人類社會文化中真相與權勢的關係,以及談談人們是怎樣探討這關係的。

「上世紀人文論述其中一個貢獻,是說明真相與權勢是不可分割的(truth and power are inseparable……有權,你就可製造知識。」如文化研究學者傅柯(Michel Foucoult),已就精神病如何被權勢「打造」成精神病著書立說——傅柯旨在說明,可謂正常、可謂不正常、我們平常對身邊事物的認知、知識,不少是由有權勢人士所塑造出來的。

孫牧以剛去世的前委內瑞拉總統查維斯為例。「英美嘗試把他描寫成獨裁者,但事實是什麼?他在位時大幅減少貧窮家庭數目、收窄貧富之間的距離、提高教育水平、全面落實社會福利……深受委內瑞拉國民愛戴和尊重」,「究竟哪一方在說謊?英美傳媒報報道查維斯是獨裁者的基礎和原因又是什麼?」

                  (網上圖片)

「謊言,很多時是被用來鞏固自己的權勢、打壓異己。」孫牧說。人性在這方如何地醜陋,經已在歷史中赤裸裸地呈現,「有基督徒指閃、含、雅弗三兄弟中,唯有含遭挪亞咒詛,含黑人祖先,而黑就是罪的顯現,黑人是理當作奴隸的。」孫牧說。想起近日有人為向權勢獻媚,公然扭曲「普選」的定義,不禁心寒。

孫牧一語道破謊言反覆地在歷史出現的原因:「謊言是會回饋我們的。所以,人類社會才會不斷地出現謊言。」這正是孫牧之前所說的第二隻魔爪——誘惑。

相信不少人聽過德國建築師司碧(Albert Speer)的名字。「希特拉指會給他一個夢寐以求、二千年來難得一見的建築計劃。他無法抗拒希特拉這份滿足他野心的誘惑。為了實現夢想、發揮天賦,他屈服在誘惑之下。」

不要以為自己擋住權勢的魔爪就足夠,世界就會變得美好;保持沉默,不主動殺敵,自己最終也會被摧毁。孫牧再以二戰的歷史人物為例。「反對納粹主義的教會領袖尼慕勒(Martin Niemöller)這樣說過:開始的時候,他們的目標是共產黨員,我沒有作聲,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。接著他們針對貿易工會組織的成員,我也沒有作聲,因為我也不屬於貿易工會。再下來,他們逮捕猶太人,我也不作聲,因為我不是猶太人。然後他們抓天主教徒,我也沒有作聲,因為我是新教徒。最後,他們要抓我了。那時,已經沒有甚麼人可以為我發聲了。』」

(網上圖片)

半場休息後,孫牧表示希望把當晚整篇過萬字的講章,放上主辦單位網頁。但負責人指內容或許太敏感,不太適宜。最後,孫牧表示把講章放上自己的博客。

權勢那威脅的魔爪,就是這般真實。但隨便說別人怯懦膽小是容易的。我想,有時當我們回望歷史,也容易犯下「廉價評價」的錯誤——以自身安舒的狀態,去評價已成事實的昔日、當時是生死攸關的光境或決定。不過,我們的軟弱,卻不應淩駕基督的吩咐和基督信仰羣體應有的品格,而這正正就是對我們今天的挑戰:面對眼前抉擇的關口,我們只有清心地祈求上主賜下勇氣,作最忠心的判斷和決定。

堅持尋索真相
但面對權勢的魔爪,不可能靠即時的應對或幾下簡單「招數」就可對抗,卻應要靠「內功」——長久培養出來的基督信仰羣體品格。

「資訊是會被扭曲的,但一個羣體應堅持尋索真相。」孫牧說,這份堅持,慢慢就成為一種品格——一個接受不了謊言的品格;一種誓要讓真相完全地充滿自己的不妥協態度。

這品格會有怎麼樣的具體展現?「首先,有這品格的羣體會問:誰有話語權?與此相關的,就是問誰的話語權又被剝奪了?」孫牧皺一皺眉。孫牧每提起問題時顯露這表情,我就知,他是要認認真真地詰問。他繼續:「這羣體也會問:當權的語言,在建構着一個怎樣的世界?」,「欺壓和欺騙是不能分割的。因為,當權的往往是透過說謊去剝削他人,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。」

但要衝着當權者作出抵抗,基督信仰羣體哪來動力?「我們需要有憧憬。」孫牧說。關鍵是,信徒羣體須有另一番看見、一個能給予她信心與勇氣的視域,以致她有動力作出果斷、忠心的決定。

啟示錄全書那「天上、地上」視象交替的描述,正是憧憬的展現。

時間關係,孫牧沒有就此闡述太多。但他其實已在不同地方,如講座、所撰寫的書提及過。以下圖表,是一個簡單的表達:

天上
地下
19-20 (得勝的基督是教會、全地的主宰)


1-22 (七地教會遭遇威迫和利誘,堅忍、跟從──士每拿、非拉鐵非;妥協、下墜──別加摩、老底嘉等)
1-14 (創造眾生的神、掌管歷史、救贖的主)


1-17 (七印: 一至六印--權勢的世界)
1-5 (眾神的子民、經患難的群眾)



6-21 (七號: 一至六號--權勢的世界)
1-十一19 (神的僕人)

十二1-18 (已然勝利、謊言的終局)


十三1-18 (權勢的世界: 大龍二獸的謊言
受欺騙、受欺壓的眾生)
十四1-8 (神的子民、獸的依附者)


十六1-十八24 (七碗: 一至六碗--權勢的世界,謊言破滅、自吃苦果)
十九1-18 (忠信【真實】見證者的凱旋)



十九19-二十10 (謊言及迷惑人的終局)
二十一11-二十二21 (持守、見證、實踐真理的無數群眾)


「天上」場景的描述,就是真相的揭示——告訴信徒真正的掌權者是誰,以及上主對「地上」、眾生的心意是什麼;信徒是要能看見「天上」的場景的,因為,這令他們更有信心、更有勇氣、更有力地過「地上」的生活。


「但跟從羔羊、堅持追求和活出真相,需要付上代價。」孫牧說,「但假如我們的主也犧牲自己,我們,又憑什麼成為例外呢?如果扭曲真相、違背真理,所付的代價可會是更大!」

最後,孫牧以他在飛機上看的一套電影,《雲圖》(Cloud Atlas)中一幕作結:在從前的美國南部,有一對因販賣黑奴而富裕的夫婦。先生在一次經歷中被一位黑奴拯救了生命,於是決定參加解放黑奴運動。他那因販賣黑奴而成為富戶的父親知道後,非常憤怒,對他說:「你知道你這樣做,會失去一切嗎?你這樣做,不過是汪洋中一滴水,完全起不到作用!」那男主角回答:「我們就是要無數的這樣的一滴水。」

「這個世界是希望我們認為自己個人所做的沒什麼用、沒什麼影響力。」孫牧說,謊言,就是想我們透過相信這種想法而得勢並張牙舞爪。「但我們就是每一滴水,是能夠成為汪洋大海的。而這正正就是啟示錄所表達的信息——無數羣眾,都從大患難中走出來,一起抗拒地上的謊言。

在一個羣體裏,有一個好的領袖是重要的。「但其實每一夥水滴才最重要。」孫牧說,讓世界得見基督、看見真相,「是靠是每一位弟兄姊妹在自己的崗位中的禱告、堅忍和見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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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

《啟示錄:萬王之王》,孫寶玲著,明道社,20073




Power/Knowledge: Selected Interviews and Other Writings 1927-1977, Michel Foucalt translated by Colin Gordon et al (New Yourk: Pantheon Books, 1980)